你的心里要有眼光

昨天在给影像生活班的同学们上课讲到眼神光话题。眼神光，不仅是为了因为被摄者眼睛里一个亮点高光显得有精神漂亮，更重要的是眼神是人物交流沟通的窗口，是一个精神能量传送通道。

“你的心里要有眼光......”，万物负阴而抱阳，冲气以为和，世界要是没有冲撞、激荡、交流，就是死气沉沉没有活力。没有眼神交流的人像作品，是缺少生命活力的。

这时候，想起了我的一位老哥哥，福建音乐学院创始人蔡继琨教授，蔡老先生出生在福建泉州，年日本留学的时候以管弦乐作品《浔江渔火》获得国际交响乐曲公募首奖，是中国第一位获得国际大奖的交响乐作曲家，在台湾被誉为“台湾交响乐之父”。

我是因为拍摄电视节目和蔡老先生认识的，看我喜欢摄影，于是我们常聊一些照片故事。老先生喜欢说他有一张照片拍得最好，在纽约拍的，那个摄影师用了一整天的时间，十几台相机，拍出了一张非常精彩的照片。那张照片挂在客厅，不管你走到哪里，感觉照片里的人都在盯着你......

同游闽东的那段旅途，九十多岁老先生每天晚上必来一瓶五粮液，什么菜也不用，端着酒杯自称自己是“大哥”的他很严肃地说：喝好酒配菜是浪费！那么好的酒味都没了。喝高兴了，老先生会叫板我跟我掰手腕，我们还真掰过一回！

很多人初见老人家时都爱问他：蔡老，能不能传授一下长寿的秘诀啊？

这时老先生脸上总会忽然严肃起来，很认真地说：“有两个办法，一是不开心的时候要笑，二是高兴的时候别说话。”稍停之后他又加上一句：“我都没做到”。然后我总能见到他开心地像孩子似的呵呵呵笑起来。

他说年轻时指挥交响乐前都要灌上一瓶白兰地。那样他就能把所有的烦事都忘掉，脑中只留下音乐。很早以前的医生就劝他：蔡老，别再喝酒啦！这样才会长寿。说到这他又得意的往椅背上一靠，脸上充满同情：现在那些医生都不在了......

有次在朋友的婚宴上，蔡院长是证婚人。他又和周围人介绍我，然后对我说“你还欠我一张照片呢”。我一下不解他的意思，只有呵呵一笑。

年3月一天，我新买了一台数码机，于是高高兴兴去音乐学院看望蔡老哥哥，准备给他拍上几张照片。见我来老哥高兴极了，说上午就为我专门准备了两瓶红酒，现在他喝不了，我带回去喝。

我笑话他，曾经一次酒后说他有三瓶最最最珍贵的酒，说是自己临死前要赶紧喝掉的......喝不完，肯定舍不得走。我说那三瓶给我一瓶吧？

和林语堂，郭沫若同代的老先生叹了口气说：前几天我大病一场，还真的差点死了！说这话的时候，他还在很无奈一手捂在鼻子上吸氧。

聊着聊着，他顺手翻出一本台湾刚出版的专门介绍他生平的书，说起自己在泉州的祖屋，说起妈妈乘坐的轿子，说起自己在六岁时就能左右手同时写春联“天增岁月人增寿，春满乾坤福满门”，说起自己曾是国民党时期最年轻的校长，那时在永安种的一棵树现在已经长成大树，说起自己深爱的那些故人……他翻到了一张年拍的好几十号人的合影的一张照片，看了许久，然后呵呵一笑：这张照片里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一个了。

聊天的时候，我不停举起相机拍照，可惜光线太差，老先生状态也不好，只得作罢。聊了一个多小时，我起身告别，这时蔡院长坚持要送。

他一直扶着墙走到门边，靠在门柱上和我道别。那时屋外夕阳正红，斜斜地照射在门口的红地毯上，映得我们满满温暖。

我毫不犹豫举起相机，老哥哥平静的望着我……

两周之后的一个清晨，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。是蔡院长的晚辈打来的，一开口就是“黄剑，有个很不好的消息，蔡院长昨晚9点半去世了……”我忍不住惊叫了起来。

我把那张他在家门口送别的照片放大了送到音乐学院，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。也不知道他喜欢么？算不算把欠他的那张照片完成了。

照片后来挂在他的灵堂上。很多人看见了都失声痛哭起来......

当我抬头望他时，觉得他也在那望着我。

这些年，我记录拍摄了很多老人，尤其是中医老师们，很多很多也都跟我的那位老哥哥一样，静静地走了.....

李可，中医的脊梁。李可老爷爷都着我的肩膀说：“你做的记录中医的事太有意义了，要是我再年轻几岁，也想跟你一起走天下......”

李少波，真气运行法创始人。岁时，还带着我们上了一趟崆峒山。这也许是他最后的一张照片。他说：“我的外号叫天然，如果我有点学问，就是静极生动，自然而来。”

郭生白老中医，他象拳击手一样举起拳头，说：“要是我这一身功夫没有传出去，我绝不赴死......”

周尔晋老先生，民间中医。周老为学习针灸，最多的时候在自己的脸上扎过四十几针，他的妻子都看呆了，说他疯子。